黑暗的團名，殘暴的歌詞，渾身刺青的樂手在台上狂暴怒吼，台下激動的觀眾隨之搖擺吼叫，鼓點與吼聲震耳欲聾的瘋狂場面，在在使金屬樂迷給人瘋狂、暴躁、難以理解的刻板印象，然而近年的研究顯示，這群金屬樂愛好者也許正在用一種健康的方式消化他們的怒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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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屬樂的起源
金屬樂(metal
music)起源於1960至1970年代的英國及美國，由龐克(punk)、藍調(blue)及硬搖滾(hard
rock)衍生而來，特色是強而有力的吼腔、密集快速的鼓點、大量失真扭曲的電吉他，以及黑暗沉重的歌詞意象。美國心理學家傑佛瑞．安奈特(Jeffrey Arnett )曾指聽金屬樂是「相當於戰爭的感官體驗」，撰寫專書《野獸之聲：重金屬音樂全史》（暫譯）的作家伊恩．克里斯蒂(Ian Christe)更拆文解字，釋義「……重有『強烈』、『深刻』之義……而『金屬』則描述如研磨加工般的苦澀情緒」。
憤怒的時代產物
70年代後期的英國身陷去工業化的苦果，經濟衰退造成青年大量失業，80年代失業率持續升高，據官方統計，英國國內失業人數達360萬人，各地爆發罷工潮與嚴重的警民流血衝突，如1981年的布里克斯頓暴動（Brixton riot）等。80年代的英國龐克青年剃去兩邊頭髮，戴上項圈、身穿撕破的衣物、飾以鉚釘、尖刺、鐵環，將對社會的不滿強烈地表現在外表上，亦造就了現今大部分人對金屬樂迷的刻板印象。
▲1983年倫敦街頭的龐克遊行
圖片引用自美國BBC(BBC AMERICA, http://www.bbcamerica.com)
「問題音樂」？（“problem music?”）
作為叛逆的時代產物，金屬音樂的主題常圍繞在控訴社會現象（如資本主義、全球化、消費主義等），歌詞內容亦不乏對性、死亡、暴力、仇恨、自殘行為等負向主題的露骨描寫，加以樂手與音樂本身強烈的情緒及肢體語言（甩頭或吼腔等），對不聽金屬的人來說，很容易把精神疾病與暴力行為，和金屬音樂聯想起來。不少青少年樂迷的家長憂心，金屬樂會使他們的孩子變得暴躁、憂鬱、反社會，使他們容易衝動行事，且因歌詞的影響，使用更多上癮物質（如香菸、酒精等）。部分研究甚至直指金屬樂為「問題音樂」(“problem music”)，認為金屬樂得為整體社會的犯罪率與自殺率負上部分責任。(North and
Hargreaves, 2006; Bodner and Bensimon, 2014; Lozon and Bensimon, 2014)
▲滑結樂團(Slipknot)成員Corey Taylor在殤亂節舞台上朝觀眾高舉中指。部分家長憂心，金屬音樂中的負向成分會使他們的孩子受到不良影響。
殤亂節(Mayhem Festival,暫譯)為美國重金屬樂迷一年一度的盛會，目前已於2015年停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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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：重金屬的減壓效果接近靜坐
金屬樂真的是「問題音樂」嗎?澳洲昆士蘭大學的兩位學者(Leah Sharman與Genevieve A. Dingle)，或許並不同意這一點。分別來自心理學系與青少年物質濫用研究中心（暫譯）的兩人，在2015年進行了一項實驗，實驗結果指出，對於平時就有聽極端金屬音樂(extreme
metal music)習慣的年輕人而言，聽這些音樂能有效地減少他們的怒氣與攻擊性。
這份實驗收集了39位18至34歲(M = 22.36, SD = 3.19)澳洲青年的心率與自我回報問卷。在實驗中，受試者先靜坐五分鐘，實驗人員請他們填寫一份關於心理影響的自我回報量表(PANAS, 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) 並測量他們的心跳速率，做為平時狀態的基準線。接著受試者會被帶到另一個房間進行面談，實驗人員會要求受試者在16分鐘內談談他們經歷過的憤怒事件，目的是盡量誘發受試者進入極端憤怒的狀態。面談結束後，受試者填寫自我回報量表，並被測量心跳速率。
接下來受試者被隨機分成兩組，其中一組在安靜的房間裡靜坐，另一組被允許戴耳機聽自己事先準備的極端金屬音樂(Extreme metal music)。這些音樂包含重金屬(heavy
metal)、鞭笞金屬(thrash metal)、死金屬(death metal)、金屬硬蕊(metalcore)等廣泛類型的金屬音樂。十分鐘後，實驗人員測量兩組的心跳速率，並請他們填寫自我回報量表。實驗的最後，實驗人員會請受試者談談聽金屬音樂對生活的影響，以及填寫一份關於憂鬱、焦慮與壓力的回報量表(DASS, Depression, Anxiety, and Stress Scale)。
實驗結果顯示，在心理影響的自我回報量表中，靜坐組與金屬樂組都回報放鬆度(Relaxed)顯著提升，攻擊性(Hostile)、煩躁度(irritable)、壓力感(stress)皆顯著下降。顯示在憤怒情境發生後，聽金屬音樂能夠達到與靜坐相近的放鬆與減壓效果。
充分感受金屬音樂的憤怒，以減少自身怒氣
研究人員認為，金屬樂內含的劇烈情緒，能使聽者充分感受自身的憤怒，進而達到削減怒氣，使心情平靜的效果。實驗中的心率資料及負向情緒量表(DASS)亦支持這個結論，金屬樂組的心率與憤怒情境期間相近，推論因其正經歷亢奮的憤怒狀態。而在DASS量表中，79%的受試者回報金屬樂有助於他們充分感受憤怒、壓力等負面情緒，進而使自己冷靜下來。74%的受試者表示金屬樂能改善他們的負向情緒，87%的受試者認為聽金屬使他們感到快樂，且所有受試者都表示聽金屬樂有助維持他們的身心健康。
▲金屬製品樂團(Metallica)主唱兼吉他手James Hetfield攝於2015巡迴live。研究顯示金屬樂中的激烈情緒有可能幫助聽者充分感受憤怒，使他們更易平靜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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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金屬與古典樂：殊途同歸？
有趣的是，與傳統印象相悖，牛津大學學者Adrian North從2005年進行的一系列研究指出，古典樂愛好者與重金屬粉絲可能享有相近的人格特質。
North的研究致力於探討個人喜好的音樂類型與人格特質的關係，該團隊收集了來自60個國家的36,000份問卷，並將人格特質分為高／低自信(high/low self-esteem)、勤奮／不勤奮(hardworking/not hardworking)等數個向度進行測量，結果顯示，金屬樂愛好者與古典樂愛好者共享了相當接近的人格特質，幾乎可歸為同一人格團體，唯一使他們有所區別的是受試者的年齡，年紀越大者越偏好古典樂，年輕人則偏好金屬音樂。
享受宏偉的事物
North推測，在聽歌上，古典樂迷與金屬樂迷有著相同的動機：他們喜歡聽些充滿戲劇性，且激勵人心的東西。他們同樣「愛著宏偉的事物(love of the grandiose)」，North這麼說。「不少重金屬樂迷會跟你說他們也愛華格納，因為他的音樂『大聲、高昂且又快又急』。」North認為對戲劇性內容不謀而合的偏好是使兩族群如此相似的主要原因。
古典樂的樂聲來源──管弦樂團通常由70位以上的音樂家所組成，與優雅高尚的刻板印象不同，樂團製造出的音效實際上是強烈、龐大且複雜的；重金屬則可說是現代音樂裡聲音特性最複雜激進的樂種之一。誠如North所言，或許兩者的粉絲只是愛著「宏偉壯烈」的不同面貌，而非完全不同的兩種人。
▲交響樂團由70位以上的樂手組成，其音效的澎派程度不亞於金屬樂。有趣的是，據研究，兩者的粉絲個性竟相當相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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刻板印象之外：了解與尊重
儘管金屬樂迷的種種刻板印象使人怵目驚心，但比起一昧壓抑負向情緒，或許與它們正面對決，透過激烈的音樂充分感受並釋放情緒，亦不失為處理壓力的良好方法。更有趣地，或許在驚心動魄的外表之下，金屬樂迷其實也與刻板印象中風度翩翩的古典樂愛好者相差無幾。若能放下成見，敞開開心胸，或許兩方樂迷並沒有如此不同，甚至可能成為意趣相投的朋友。
▲若能放下成見互相了解，金屬粉和古典樂迷或許能成為意氣相投的朋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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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人面對生命難題的方法都不同，愛古典樂的人可以很酷很潮，重金屬粉也可能優雅端莊，在刻板印象之外，筆者深信人類的面向是多變而充滿可能性的。若你下次碰見一個重金屬狂熱分子，先別感到害怕，若你願意理解與尊重，或許也會愛上這種搖頭晃腦的紓壓方法，更能認識一個很酷的朋友呢！
筆者簡介
譚綵瑜，中山醫語聽系在學，平時以筆名Darkblue走跳江湖。2016年因延畢去隔壁文學院旁聽一年，自此開啟右手拿筆左手拿耳鏡的文藝界奇幻旅程。興趣是畫圖、公益事業與生態保育，希望能盡一己之力讓地球變成更友善的地方。
個人臉書：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darkblue.tam
噗浪：https://www.plurk.com/cometseven
參考資料
‧Sharman,
L., & Dingle, G. A. (2015). Extreme
Metal Music and Anger Processing. Frontiers
in Human Neuroscience, 9, 272. .
‧Recours,
R., Aussaguel, F., and Trujillo, N. (2009). Metal music and mental health in France. Culture, Medicine, and Psychiatry, 33(3), 473-88
‧North,
A. C., & Hargreaves, D. J. (2008). The
social and applied psychology of music. Oxford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.
‧North, A. C., Desborough, L., and
Skarstein, L. (2005). Musical
preference, deviance, and attitudes towards celebrities.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, 38(8),
1903-1914.
‧Wikipedia
: Heavy metal music
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Heavy_metal_music
‧Wikipedia
: New wave of British heavy metal
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New_wave_of_British_heavy_meta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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